你探问我将何往,我指向大海的浩瀚。
探寻,似乎是人性中固有的热情,山间之子向往着山后那片湛蓝的波涛,海滨之渔人却梦寐以求林中翠绿的神秘。但那些美丽的向往往往难以触及,冰心先生翘首以待春的踪迹,却总是徒留春意凋零的哀愁;宗璞先生心驰神往秋的韵味,却在追逐中沾满疲惫。连最擅长梦想的文人也在追梦的路上败下阵来,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。梦想或许只能是梦想,宛如那桃花源,明知其所在,却永远难以抵达。然而,人生总是不乏上天的戏谑。春光一日,尽在邻家小园的海棠花心中,不在遥不可及的彼岸,不在深幽的谷底,就在眼前;秋的韵律也在日常的晨跑中不期而遇,无需翻山越岭,只在身边。这是何等让人懊恼的巧合,最美的风景近在咫尺,却总是要千回百转后才恍然大悟。他们以敏锐的目光审视世界,却仍旧与平凡之美失之交臂,非是没有发现的眼睛,而是心中那过于执着的梦。犹如驾驶者难以留心路旁的风光,全心专注于前路,便无暇分神欣赏身边之美。
人生何必执着于那些宏伟的梦想,它们如同高墙,投下阴影,使一切细碎的美丽黯淡无光。我也曾在稿纸上狂热地排列词句,只为求得一篇精致的作文,纸撕了一张又一张,题目换了一篇又一篇,终究徒劳无功。当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无能,却在某个困顿的午后突发奇想,那些被撕破的试卷背面,字迹纷乱中藏着偶尔的错别字,无论何立意,无论何写法,随意挥洒却心得意满。或许因为放下,不再牵挂那遥远的佳作,不再执着于那个唯一的幻影,便在平凡中遇见了美好。虽只一朵野花,却超越那些遥不可及的玫瑰,因为我不必在晨露未干的清晨严肃采摘,我可以微笑着欣赏它的美。
总是仰望远方的山峰,却忽略了转角的路口;总是寻找大海的边际,却忽视了曲折的河流。何必如此执着,放松心情,微笑着随意漫步。海边也有郁郁葱葱的椰林,山林也有清澈的泉水。你会发现四周满是美好,虽不及梦中那般完美,却始终陪伴在你左右,未曾远离。
“归来笑拈梅花嗅。”笑矣,释然矣,平凡即是美好。在追寻中错过的,在守候中得以补偿,在奔跑中遗失的,在漫步中得以领悟。不再迷信大海,温室中的芬芳同样迷人,还有那位世间最善良的姑娘。
那都是不期而遇的美。